天色渐晚。
直到外面完全黑了下去,校园里再没有一点人气。
王梅才准备回家。
她哆嗦着走过漆黑幽静的楼道,风一吹裤管上的果汁,又冷又凉。
王梅穿过市区,穿过窄旧脏乱的胡同,畏畏缩缩如同一只过街老鼠。终于在七弯八拐后到了家。
这是一处年久失修的平房,平房爬满青苔,旁边是恶臭熏天的垃圾场。
王梅打开门,屋里弥漫着难闻的恶臭。
“妈,我回来了。今天在学校有人…”她斟酌几番,才决定告诉家里人,可还没等话说完,就被屋里脸色难看的中年妇女打断。
“死丫头,你怎么才回来,我在工厂上班,你不知道早点回来给弟弟做饭吗。”她上前对着王梅就是一巴掌。
好不容易消肿的脸颊又肿得老高。
王梅愣住了,就这样睁着眼睛一动不动,豆大的泪水从她眼角滑落。
她哽咽着重复道:“今天我在学校被人打了。”
中年妇女怒斥道,尖锐的声音贯穿人的耳膜。:“打得好,正好有人帮我来收拾你这个死丫头!还不快去做饭?我累了一天了你要我做?”
王梅静默了,她一言不发走进厨房。
她忽然觉得这个家有些陌生。
或者是一直都是这样只是她从未发现过。
或者说,这个世界因为有她,只会让更多的人心烦。
王梅拿下柜子上的农药,灌了下去。
剧痛在胃里翻滚,但都无所谓了。
这个世界越来越遥远。
母亲痛苦咒骂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,她一边哭一边说着最难听的话。
“王梅,王梅你敢喝农药,你小小年纪能有什么压力,你敢喝农药。”
“死丫头,在屋里死真晦气。”
“也好,也好。正好不用再交学费。死丫头本来也没权利读书。”
王梅的弟弟只是在一旁淡漠的站着。
重男轻女的家庭让他已经成了家里的王。
周勉看着王母悔恨却依旧不依不饶的样子想到了一句话。
刀子嘴,豆腐心。
可刀子嘴是刀中最锋利,最伤人心。
周勉叹气。
王梅没有死,或者说她没有彻底的死。
她变成了一团灵魂飘荡在天边。
不能消散,也不能去很远的地方。
她只能日日徘徊在家里。
看着母亲和弟弟越来越幸福,王梅分不清是释怀还是恨意。她离开了这个家。
她飘去了学校。
学校依旧和以前一样。
书声琅琅,林静风清。
她不能在太阳下行走,也不能靠近人多的地方,只能躲在阴暗的巷子里。
迎面走来一男一女。
两人穿着校服,男的身材高挑,长相英俊。女的正是刘艳。
两人脸上都带悲伤。
“陆寻,王梅同学已经死了,你节哀。发生这种事我也很难过。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就想不开了。”刘艳安慰道。
“她为什么会想不开,她那么好那么善良的人…”陆寻眼下青黑,提起王梅他语气里全是悲痛。
“陆寻…”刘艳还想说点什么。
“我先走了。”陆寻魂不守舍低头离开。
陆寻走后,刘艳一改脸上悲痛,露出了得意的笑容。
“嘻嘻,居然喝农药死了。太好了,不用闻她身上那股怪味了。也不会有人和我抢陆寻了。”
笑了一会,她脸色变得难看起来。
“可是陆寻一直沉浸在这种悲痛中也不行啊。”
刘艳拿出一个手机,播出号码:“把王梅被欺凌的那些照片洗出来放陆寻门口。”
“对,就是没穿衣服那些。”
“嗯,不要让陆寻发现是我们做的。”
刘艳按熄手机屏幕,脸上越发得意,嘴角阴暗的勾起。“不知道陆寻看了那些照片…还会不会觉得你好。”
王梅站在巷子,浑身颤抖,她没想到,她已经死了,刘艳还是不放过她。
只因为陆寻和她是朋友。
为什么要这么不公平。
为什么她什么都没了,老天还是要她出丑。
为什么?
为什么!
王梅眼角缓缓流下两行血泪,纯净的眼睛被漆黑所覆盖,鬼气冲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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