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看到资治通鉴之后,朱翊镠还是决定试试。
于是朱翊镠开口说道:“张先生,孤有观通鉴,有事不明,可否指教翊镠一二?”
听到平日都是漫不经心的潞王,今天竟然有问题求教。
张居正心里暗暗有些诧异,但表面上还是淡淡的回答道:“潞王但言无妨,吾自然知无不言。”
朱翊镠神色一正,沉声说道:“先生觉得商君如何?”
“内立法度,严刑罚,肃政教,奸恶不所容。外收百利,收山泽之税,使秦国富而民强。商君出身布衣,创法明教,奠定秦人横扫六合之基。功如泰山,流芳后世。”张居正回答道。
朱翊镠点了点头,“那张先生以为范文正,王荆公如何?”
范仲淹,王安石,这两人都是史上著名的改革家,但是改革都以失败告终。
闻言,张居正目光一凛,盯着朱翊镠。
被张居正盯着的朱翊镠顿时有了如临深渊之感。
但朱翊镠没有畏惧,眼神清明的回视着张居正。
张居正缓缓开口,“潞王,是谁让你来提点本辅的?是武清伯还是慈圣太后?”
张居正的自称已经从吾变成了本辅,显示着他心中并不平静。
当一个人需要抬出来自己的权势地位的时候,如果不是为了炫耀,那么就一定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。
张居正丝毫不畏惧李太后的父亲武清伯李伟,而是担忧李太后在改革的关键时候停止对他的支持。
毕竟在万历皇帝没有完全亲政之前,李太后是皇权实际的掌控者。
朱翊镠摇摇头,“张先生多虑了,没有人指使孤。”
“《易》有云:穷则变,变则通,通则久。能够实现万历中兴,全赖张先生。”
“但张先生应知,商君被诬,车裂而亡。霍光去世,其家不存。”朱翊镠又继续说道。
“你是在威胁本辅?”张居正冷冷的说道。
“本辅俯仰不愧天地,受先帝嘱托,革除我大明之积弊,何错有之?”
“孤闻,张先生门下御史刘台弹劾之奏章有言:自高拱被逐之后,居正擅威福者已三四年矣。由是天下官员畏居正者甚于畏陛下,感居正者甚于感陛下。威福自己,目无朝廷,祖宗之法若是乎?”朱翊镠说道。
“孤相信张先生无异心。”
“皇兄今年已经十又有八岁,但朝廷之事,决断于先生,宫中之事,决断于母后。张先生若居此位,岂会久不生怨?”
“天子圣明,岂会如此?”张居正皱起眉头。
万历皇帝朱翊钧是他从小教到大的。张居正的愿望就是将朱翊钧培养成明君圣主,沿着自己改革的路走下去,带领着大明走向新的盛世。
朱翊镠看了看四周服侍的小太监都所距甚远,就从丹陛上走下来。
“杨晋王亦是人人称之贤,其后施暴虐之行,盖因压抑过度。”朱翊镠在张居正面前站定,轻声说道。
杨晋王就是隋炀帝杨广,被封晋王,即位之前表现的极其贤明,百官无不盛赞。
大概就是因为伪装压抑的太久,故登极之后荒淫之极。
这两句话让张居正心神恍惚,皇帝这八年以来,确实是如同提线木偶,宫中府中管束太严。
张居正看着眼前年仅十三岁的潞王,忽然开口问道:“潞王觉得本辅如何?”
朱翊镠明白了张居正是收起了几分轻视之心,“这世间悲哀的就是以小人之心,度君子之腹。他们或诋毁或阻拦,让君子圣贤寸步难行。”
“孤以为,张先生类一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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