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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(第1页)

何规用另一只青筋暴露的手拍了拍华鉴容,烛火在屋里跳动着,从心底里发出了一声叹息:&ldo;陛下……不要让这孩子……站到悬崖……&rdo;

&ldo;我明白,我会一直和他在一起。&rdo;我哭了。想到老先生给我讲解五经,教我写字,那时候我是多么天真。可一转眼,先生的生命也是落花残梦。我们都是先生的学生,先生喜欢我,也心疼着鉴容。

何规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,他合起眼睛,一直到停止呼吸,再也没有说过一个字。

第六章夤夜月色(1)

五月五日端午节,朝廷休假。我早早用了膳,便让周远薰陪着我到了竹珈那里。远薰快十八岁了,却还带着少年的腼腆。

阿松她们在伺候竹珈吃早饭。宫室里面悬挂着菖蒲,大把的兰草置于回廊木板上。我笑着问宫女们:&ldo;你们是不是打算结花球?&rdo;

齐洁回答:&ldo;陛下,我们下里巴人,也就今天可以轻松一回,东宫做的花球出了名的雅致。今年元宵,我们都不得观灯,春天又为太师服丧。现下到了五月五,都想松口气啦。&rdo;

周远薰只是笑,齐洁问他:&ldo;周郎,你是不是也会啊?&rdo;

周远薰老实地点点头,灵巧的手指拿过一些萱草,指尖穿绕,就成一簇。再抽了一根丝带,结成一个星状的网。齐洁等接过去,啧啧赞叹道:&ldo;看看,周郎真是心灵手巧。要是也在我们这堆女人里面,我们可怎么有脸混下去?&rdo;

我忍住笑,拉着周远薰躲到了围屏后,道:&ldo;不要理她们。&rdo;

周远薰自在地微笑,唇色如水:&ldo;没事,她们一直说我像女孩子家。&rdo;

我不以为然:&ldo;怎么会?你不像。我一直羡慕技艺超群的人,你弹起琵琶,跳起舞来,绝对是有天赋的。&rdo;

周远薰的目光闪动:&ldo;那也只是在宫廷里有用。&rdo;

&ldo;不会。&rdo;我摇着头,随口道,&ldo;有这样的才艺,就该有信心。如果有一天我们成了平民,比如我吧,还靠你养活呢。&rdo;

我们走到窗口,我轻快地笑道:&ldo;多日没有轻松了。看了菖蒲,就想到君子。&rdo;

远薰似乎没有听见。我以为他又在自寻烦恼,亲切地说道:&ldo;远薰,君子不论出身贵贱。你和静之,难道要比华太尉、蒋尚书差?我忙于革新,这几个月你觉得无聊了吗?&rdo;

周远薰偏过头柔和地说:&ldo;没有,宋彦守卫东宫时,曾教我骑马,赵先生也教给我些古代曲谱。对了,陛下,赵先生一早好像要出门呢。&rdo;

我一听来了兴趣:&ldo;他是不是要去夫子庙看热闹?&rdo;

周远薰道:&ldo;不知道。赵先生……很神秘。&rdo;回头看见竹珈已经洗漱干净,半个脸面掩在屏风后面,叫着:&ldo;娘,我和周郎一起玩儿,可以吗?&rdo;

我对远薰点头示意。竹珈便拉着他的手,乐颠颠地同去玩耍。我告诉齐洁:&ldo;我要换装,请赵先生来。&rdo;

蓝天开阔,晓风清新。

赵静之很快到来,一身青布衣,风度翩翩。

看到我也换了一身白衣,打扮成个出游少年的模样,他哑然失笑:&ldo;陛下,不会吧?难不成你知道我的去处,要我随驾微服私访?&rdo;

我打开扇子道:&ldo;心里难受。如果你知道民间的好去处,就带我去走走。我错过了一个春天,得抓住夏天的头儿,才可以更好地理政。&rdo;

赵静之摸摸鼻子:&ldo;好吧,不过陛下言重了。如果不去,就会理政不佳,呵呵,岂非我这北蛮的错?&rdo;

我们到了建康的街面上,赵静之才道:&ldo;其实,今天各地考生在夫子庙一带聚集,赋诗品茶,预备六月的选举考试。我是受了湖南会馆的邀请。&rdo;

我好奇道:&ldo;你怎么单选湖南人的地盘?&rdo;

赵静之转了转眼珠,道:&ldo;自古湖南多才子。山清水秀,养出一方人。我在南朝终日胡混,也该见识见识边境及京兆以外的风物。&rdo;

夫子庙处于文德、武定两桥中间。临水秦淮,风吹柳花。端午节,路上游人摩肩接踵。绿草葱倩,与静之的青衫相映成趣,更衬出他的娴雅。我不禁叹道:&ldo;静之,你这样的人,不必限于经纶事务,也算是上天待你不薄。&rdo;

赵静之也不回答,望着天际,渐渐又露出了醉人的笑涡,答非所问:&ldo;吴宫花草埋幽径,晋代衣冠成古丘。政治‐‐我只觉得假。杀伐夺取,到了最后还不是一场空?&rdo;

我道:&ldo;哎,如我辈,真是身不由己。&rdo;

他似乎要安慰我,面带微笑指着商贩们对我说道:&ldo;所以,就偷得半日闲半日吧。&rdo;一路看去,有个农妇叫卖香囊,上头绣的老虎可爱极了,虽然不是宫里的金丝银线,可一见就叫人欢喜。

我对静之说:&ldo;我想给我儿买一个。&rdo;

静之打趣我:&ldo;又没有带钱?&rdo;

我得意地取出一个荷包,说:&ldo;猜错了,这回我带了。&rdo;

静之接过去一看,笑得合不拢嘴:&ldo;我说你真是的。居然带印着&lso;万岁通天&rso;字样的紫金锭,你是不是想把那个大姐吓昏过去?&rdo;

我用扇子敲敲前额,这才想起来,好像真是皇帝御库才有的。静之却不再笑我,掏出铜钱来给我买了两个,温和地看着我道:&ldo;你不知道民间规矩,凡事都是摸索。我有时想,为什么我这么一个穷人,会碰上你这么个天下最富的借债人?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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