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什么也没有说,俯身去看周远薰。宋彦也喊了一声:&ldo;远薰!&rdo;他们年龄相仿,平日私交甚好。周远薰的眉睫颤动,唇齿之间,如同以前一样,亲昵地呼唤着我:&ldo;陛下……&rdo;脚步声越来越多,侍卫们云集偏殿。他虚弱的声音也被淹没。
&ldo;一定要救活他。&rdo;这是我恢复思维后说的第一句话。
看着他们把周远薰抬下去,我问宋彦:&ldo;这是怎么回事,有人欲行刺朕?&rdo;
&ldo;是。臣等方才听到叫声,就进入偏殿的院子,看到赵静之与另一人扭打。他大叫说那人谋反,我们不明所以,只好围住两个人,可是,臣发现有另外一个人也在殿前。虽然知道应该留下活口,可当时情况危急,臣不得已将他刺死。万幸陛下平安,但是……臣等有罪。&rdo;我看着宋彦脸上的血,大约是杀死那个刺客的时候,溅上去的。
&ldo;赵静之怎么会在这里?&rdo;
&ldo;臣不知,赵静之的手被划破。那个刺客企图服毒,但没有成功……&rdo;
&ldo;你做得很好。赵静之,可能是有功的。你们问清楚话,立刻来回禀朕。&rdo;
天色已黑,因为刚才发生的非常事件,东宫烛火通明如同白昼。我在护卫们的簇拥下回到正殿,韦娘等人都是神色非常。我故意对他们自如地笑,以安抚她们的惊慌。我的脸上和龙袍上面沾染了血迹,韦娘递给我一条手巾。我用那冰凉的手巾抹了把脸,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。刚刚坐下,外面脚步嘈杂。华鉴容来了。
鉴容站在正殿入口,既不行礼,也不前进。挺立的身材,巍然如同天神,他的眼睛,犀利地在我身边每一个人脸上冷冷剜过。
我挥手道:&ldo;你们,都退下。&rdo;
他们全都走了,空旷的殿中,只有我和鉴容。他还是如磐石一样纹丝不动,可他的目光,却是火热的,没有保留,没有余地地满含热切。仿佛这个世界,只有我们。
我跑过去,拥抱着鉴容。他一句话也没有,低头热烈地吻着我。我想,刚才鉴容眼睛里的火,也一定感染了他的唇。因为他的唇,燃烧了我的身心和灵魂。
亲吻停下来后,鉴容的手臂仍如金刚一样紧紧拥住我。我轻声道:&ldo;我不会有事的。可我,在那个关头,想到了你呢。&rdo;
鉴容迫切地打量我:&ldo;你身上怎么到处是血?&rdo;
&ldo;那是远薰的血。他,为我挡住了箭……&rdo;
华鉴容温柔地叹气,仔细地抚过我的脸庞,说道:&ldo;这件事我一定要追查到底。我要他们活着的,比死了更加难受。死了的,也要后悔自己曾经活过。&rdo;
&ldo;这是行刺,不是谋反。&rdo;我道,&ldo;不一定可以搞明白。你还记得昭阳殿那件旧案吗?杀了那么些人,也没有答案。&rdo;
华鉴容冷笑了几声:&ldo;怎么会没有答案?阿福还是天真……今天的行刺,除非你自己不要答案。不然,一定可以水落石出。&rdo;他每说一个字,口气就强硬一分。到了最后,斩钉截铁。
华鉴容凝视着我:&ldo;那次是我的母亲,这次是我的阿福。那一次,完全改变了我的人生,我放过去了。这次虽然没有伤到你,但是……我绝不会宽恕。&rdo;
夜深了,宋彦入东宫回话:&ldo;陛下,刺客身份已经问明。活着的是禁军侍卫白澄,死的那个是御苑的守卫郑捷。赵静之说他失却了一件东西,因为下午上呈过陛下一书。听说周远薰受诏到东宫偏殿,他便来托内侍询问。但他没有看到内侍,反而发现白澄鬼鬼祟祟。他疑心此人有异动,双方争执。然后臣等就来了。&rdo;
我点点头:&ldo;周远薰如何?&rdo;
&ldo;太医们正在努力。箭没有伤及心脏,但失血过多,他的身体又一向单薄……&rdo;
我痛心地看着面前的少年,周远薰那么美丽的生命,却如此脆弱。
华鉴容在一旁安慰我道:&ldo;看他的造化,或许可以熬过去的。我想,我过去是看轻那个孩子了。&rdo;
鉴容站起来,走到宋彦的近旁:&ldo;好孩子,你祖父同我是莫逆,我也从未看错过你。&rdo;说着,鉴容像长兄一样,轻轻地拍了拍宋彦的肩膀。
宋彦像受了莫大的奖赏一样,抬起了头,眼睛里闪着快乐的光。
华鉴容对我说道:&ldo;陛下,请去休息吧。今夜臣和宋彦会守在东宫。&rdo;
我摇摇头:&ldo;朕不倦。&rdo;
&ldo;不疲倦也要歇息啊,发生这样的事件,明天陛下出现在早朝,难道不应该更加容光饱满吗?&rdo;鉴容劝道。
鉴容说得有道理,我回到了寝宫。那天晚上,宫中到处都亮着火把。韦娘默默无声地坐在我的龙榻之侧。华鉴容与年少的宋彦,持着剑,整夜都守在寝宫之外。
第二日,我照常上朝,安定人心。早朝结束后,尚书令王琪请求单独觐见,我当然得见他。
&ldo;陛下,老臣一家,昨晚彻夜未眠。&rdo;
&ldo;阿父,区区几人作乱,怎么能够伤害得了朕?&rdo;我虽带着说笑的口气。可面对王览的叔父,我的心情是最沉重的。
王琪重重叩头:&ldo;陛下,昨夜臣进宫面圣,守卫东宫的人却不让臣向陛下问安,陛下是否知道?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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