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快,阮文洁就等到了对面“正在输入”的字眼。
清一:【小姑娘这场虚病,归根结底,病根在她父母】
阮文洁有些不解:【大师,这怎么说?】
沈思琼简洁了当:【你带着小姑娘去看一次医生,就能明白】
阮文洁:【好的,大师。】
听了清一的话,阮文洁忍不住开始回想瘠薄的跟姑姑相处的经历。在阮文洁的印象中,很少露面的姑父是一个长相温和、谦逊有礼的男人。姑姑则是严谨干练的大学教授。阮文洁很少见过她红脸跟别人起争执。
在阮文洁看来,两人看着都不像是对孩子施加压力的家长。曾几何时,阮文洁还羡慕表妹有这样一对情绪稳定的父母。
带着依依就诊那天,阮文洁对姑父姑姑的认知被打破了,她开始领会到大师线上那番话的真意。
候诊室里,坐着好几对跟依依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和他们的父母。从他们身上,阮文洁开始意识到清一那句话的合理性。
在候诊的过程中,阮文洁意外发现那些家长无一例外,全都说着同一套话术。
“都说了让你最上面两个纽扣扣上,你为什么每次都记不住?”
“都说了让你把帽子翻正,你怎么还是这样?多丢人啊。”
“都说了人站直,你这样站像什么样子?流里流气的。”
在阮文洁看来,衬衫最上面两个纽扣扣不扣,帽子翻不翻正,站得直不直,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。
但就是这些无关紧要的事,被那些父母揪着不放。而且孩子照他们的话去做了,他们又会指出新的问题,并由此发表长篇大论的“演讲”。
小小的候诊室里,一篇篇“演讲”此起彼伏。
这样的演讲通常会以“我供你好吃好喝的,你还给我抑郁上了。就是日子太舒服闲的”作为结束语。
有的家长从诊室出来,看着账单,还会忍不住嘀咕:“这么贵!你真生病了?不是为了不去上学吗?”
阮文洁甚至看到一个家长出来就破口大骂:“你还抑郁上了!你有什么好抑郁的!赚钱养家的是我,供你读书的也是我!生活压力都这么大!我还没抑郁,你抑郁什么?”
陪着表妹进入诊室,阮文洁最先看到医生电脑旁的白纸上写着:首次就诊的青少年,父母需提前加号共同完成心理测试。
到了这一刻,阮文洁彻底明白了:去看病的孩子,其实往往是家里病得更严重的那个。
这就跟蟑螂发现一只的时候,已经有一窝的道理一样。青少年患者的家已经变成了精神病院,孩子往往是其中症状最轻的那个。孩子们往往都都太善良了,宁愿伤害自己,也没想过伤害别人,即便父母就是那个施暴者。
土都坏了,再好的种子落在这里都发不了芽。
而在跟医生的对话中,阮文洁渐渐挖掘出姑姑、姑父在家庭中真实的一面。
四人吃完饭,走回教室后,沈珏神神秘秘拿出手机,挤眉弄眼地递到沈思琼跟前。
“你看看我在论坛淘到什么好东西?”
沈思琼粗粗看了一眼手机里的图片:泛黄的纸页上印着有些模糊的字迹,看样子是某本古籍的复印件。
但古籍这玩意儿根本不像沈珏会看的。
“这是什么?”
“清璋先生的手札。”沈珏颇有些得意,昂首挺胸道,“我从一个同好那重金买的。他说保真。”
沈思琼这边神色有些难辨,语气带着些许质疑:“你确定?”
像是为了证明自己,沈珏拔高了音调:“那个同好是论坛里知名大佬,口碑很好的!”
这些天,沈思琼慢慢回想起自己作为这个世界清璋先生的经历。但她实在没能把沈珏手里这本书跟自己传下去哪本著作对上号。
沈思琼估计沈珏这孩子又上当了,开口问他这次的学费:“这本你花了多少?”
沈珏伸出一根手指头。
沈思琼报了一个自认为合理的数:“一百?”
“no,nono”沈珏晃了晃伸出的那根手指,嘴巴撅成了o型,然后纠正,“一千。”
沈思琼微微眯眼,平静的面庞出现了一丝龟裂:“日子不过了吗?”
沈珏像是捧着宝贝一般,信誓旦旦地说:“我相信它肯定是值这个价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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